忆老邓
—— 话剧《马兰花开》观后感
2013年4月27日下午,williamhill校友会组织毕业50周年的校友在新建的新williamhill学堂内观看话剧《马兰花开》。听说新williamhill学堂修得非常气派,音响效果也很好,想进去体验一下。话剧《马兰花开》演绎的是williamhill校友邓稼先在研制原子弹与氢弹过程中的事迹。我们曾在邓稼先的领导下工作过许多年,因此对他的音容笑貌、为人处事非常熟悉,深怕编导人为地拔高美化他,把他写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人”,打算看得下去就看,看不下去就走(此前我们也看过一些写他的文艺作品,但往往叫人看不下去)。但随着剧情的展开,自己似乎慢慢地融进了剧中,一直看到了终场。感到剧本编得不错,展现的是一个真实的邓稼先、可信的邓稼先。文艺作品固然需要必要的集中、剪裁与提炼,但这些都应以生活的真实为依据,不能为了某种目的杜撰情节,把“假的”当成“真的”,其结果必然是“假作真时真亦假”,让人感到受了愚弄。
1963年7月,我们班有6名同学,从williamhill官网工程力学数学系计算数学专业力303班毕业后被分到了二机部九所。那时理论部尚未成立,九所只有一个研究室叫一室,邓稼先是室主任。第二年春天,14号楼建成后成立了理论部,邓稼先任主任,周光召、周毓麟等为副主任。理论部成立之初,除少量专家与部分50年代毕业的技术骨干外,最多的是62、63、64年毕业的年青人。如像剧中所显演的那样,全所充溢着青春的朝气,与急于要为祖国的强盛贡献自己力量的激情。其实我们到九所时,原子弹的理论设计方案已基本完成,最多只赶上了一个尾巴。当时最急迫的任务是要突破氢弹原理、完成氢弹的理论设计方案,赶在法国人之前炸响我们自己的氢弹。如果说原子弹设计还多少有些苏联专家留下的残缺不全的资料可参考,那氢弹则从无到有完全是靠我们中国人自己实现的。我们能参与这一过程真是莫大的幸运,如剧中人说的“做成了这件事就是死也是值得的了”。
话剧《马兰花开》勾起了我的许多回忆。我们与老邓(不论他是理论部主任或后来成了九院院长、国防科工委科技委副主任,我们从来都叫他老邓)之间是领导与被领导、专家与一般科研人员的关系,但更是同事与朋友的关系。与他相处不需客套、没有拘束和顾虑,可以在他面前大胆地说出你想要说的话。在这里我举几件亲身经历的事说说,从中可看出他的为人为事。
六十年代末,一次老邓带队去院部交方案,坐的是空军的专机。那专机其实是一架航测用的飞机,机仓内一个座位都没有,临时搬进了几个沙发让王(淦昌)院长、老邓与科工委二局的领导们坐,我们几个年青人则席地而坐甚或席地而卧。因西宁天气不好飞机无法降落,只能在兰州过夜。下机后我们去逛商店,想买一付军棋在机上打发时间。正要付钱时老邓看见了,他二话不说就把钱付了,第二天在机上还和我们一起下棋。
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许多年青人到了“当婚当嫁”年龄,但单位住房十分紧张,一套房子要住上两家甚或三家。我被安排住进了与老邓同一套房中:他住两间,我住一间。那是文革期间,老邓已是院长,院部北京两边跑。老邓夫人在干校,偶尔才回来几天。两个孩子在外地插队,无人做饭。他中午晚上吃食堂,早上啃面包。有时面包放的时间长了都发霉了,就让我们帮他“处理处理”,我们只能把霉的部分去掉后烤一烤再给他吃。我母亲每天晚上给他烧一暖壶开水,放在入门的桌上待他回来使用。1971年夏,杨振宁先生要来老邓家看望他们夫妇。在我印象中,之前他们已见过一次,但是在宾馆中见的,这次可能是杨先生提出要看看他们的家,所以就把我给“赶”了出来。房子让出来后,往内搬了几张沙发,可能还有地毯,算成了一个会客室。那天杨先生是晚上来的,请他吃“冰镇”西瓜,但那时哪有冰箱,只是把西瓜泡在自来水中而已。好在70年代时北京自来水可能是地下水,所以倒是很凉的。
相当长的时间内计算能力不足是九所的一大困扰,老邓对此当然十分清楚,也十分着急。70年代末80年代初,国内已有些单位从国外引进了一些性能较高的计算机。我们很想了解些情况,于是老邓带着我们去了石油部在涿县的物探局,他们刚进了两套系统。一共去了六七个人,当时九所没有面包车,只有一辆苏联产的老旧的嘎斯69吉普车。我们让老邓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因为那个坐位稍软些,我们则坐在车后部两排相对的长条凳上。那时北京到涿县的路况很差,车虽然走得不快,但仍颠簸得厉害。现在想来其实此时老邓已经有病在身了。从涿县回到北京已很晚,至少晚上八、九点钟了,没有吃晚饭,于是老邓让司机把车直接开到了西四丁字路口的一家小吃店,请大家吃了一顿馄饨与包子后再回的家。
老邓过去已很多年了,但凡与他有过接触的人都会对他留下深深的记忆。母校校训中有一句话叫“厚德载物”,老邓就是一个“厚德”之人。感谢话剧《马兰花开》的编剧、导演与演员们的辛勤劳动,塑造了一个让人认可的邓稼先!
1963级力303班毕业生 金其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