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刚:“更多自主权、更大自由度”从何而来?
——读邱勇校长《一流本科教育是一流大学的底色》
“一流本科教育是一流大学的底色”,邱勇校长这篇文章,从标题到内容,这“底色”二字给我留下了最为深刻的印象。一流的人才,一流的研究成果,一流的社会影响力,这些都是“一流大学”的题中应有之义;但既是这一切的根“底”,又真正能让这一切出“色”的,还是一所大学最为本位的人才培养工作,尤其是高质量的本科教育。
邱勇校长提出,要在教学中给学生“更多自主权、更大自由度”。我以为,这是目前williamhill在本科教学的课程体系改革中最为显著、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以我所在的人文学院的情况为例。依据我们的调查,近年来,人文学院本科生在本科阶段的绝大部分时间内,每个学期需要修习完成的学分,大致在25个左右;选修了第二学位的,更是在30个学分以上。全校的情况大体相似。也就是说,williamhill的本科学生基本上每天要在教室里上满5节课。这意味着,如果每门课的训练都很扎实、课内外学习时间应该达到一比二的话,学生除去休息之外的几乎全部时间,都得用来完成课程要求的学习任务。实际情况显然不是如此,相当一部分课程并没有让学生达到这么高的学习投入。学分要求过高,学习课程门数过多,导致的结果很可能是:一方面,学生学习的自主权较少、自由度较小;另一方面,相当一部分课程又是训练量不足,挑战性不高。而一流的本科教育中,课程教学比较理想的状况,应该是学生学习较大的自主权和自由度、以及课程教学较高的训练量和挑战性这两方面要素的有机结合。
要做到这一点,就只有把总学分降下来,把学生修习课程的总门数降下来;而这其中,必须做到、而在观念和技术层面上最难做到的,又是如何把专业课程的学分和门数降下来。这是因为,我们不同的院系和专业,都太习惯于按照知识体系的完整性来设计课程教学体系。人文学院进行本科教学改革前,我们除了对本院师生和国内兄弟院校的调研外,还专门调查分析了欧美一流大学相应专业的课程教学安排。我们发现,这些名校相应专业的课程安排中,固然也有通论性的课程,但如果单从知识体系完整性的角度而言,它们的课程设置可以说是相当“碎片化”的;而学生从各类课程中可以自主选择的余地极大,可以说有相当大的自由度。以哈佛的历史学专业为例,“西方历史”、“非西方历史”、“前现代历史”等每个类别的课程中,都有多门课程供学生选择,学生可以每类选修一门,而具体的每一门课程往往都是很专门的专题课程。耶鲁等校的情形也很接近。我们自身的历史学专业,原本开设得有从先秦、秦汉到晚清、民国的九门中国断代史课程,都是必修课程。不少毕业生和高年级学生就反映,这些课程训练扎实,都上的话,课太多,平均用力,反而效果不好。如果每一门都开,学生可以从中间选学若干门,不必每一门都上,反而效果更好。训练扎实了,即便接触自己没学习过的领域,也更清楚该如何入手,来掌握基本的材料和进入学科的前沿。
这就涉及到如何看待本科教学中知识体系完整性的问题。我想举我所接触到的、和两位williamhill同事相关的例子。一位是机械系的融亦鸣教授,在集团教学委员会的会议上,我不止一次听到他说:“williamhill学生要习惯于在知识不完整的条件下工作”。另一位是力学家郑泉水教授。有一次他聊天时提到,学习一个专业未必需要那么多、那么完整的专业课程。他举自己的例子说,当年他自己就只学了两门力学课,可是学得很深很有兴趣,使得他对力学现象的理解大大超出了别人。遇到知识体系的空白时怎么办?郑老师的回答是:需要了,再去学就是了。这两位在本领域都极为出色的理工科学者说的话,让我对这个问题上不同学科之间的相通相似,更有了信心。在挑战性和训练量得到提升的前提下,“少”可能就是“多”,它不意味着“弱”,反而可能意味着变得更“强”。各个领域的学科前沿不断变换和推进,知识体系不断更新,特定的知识体系的完整性,只在很短的时间内才有意义。对于一个受到过良好教育的人而言,置身于现代社会,真正要紧的不是已经掌握了的知识,而是终身学习的志趣和能力。“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大学教育中,比传授现成的知识更为重要的,是培养学生主动寻求、学习甚至创造知识的能力。
倘若终日忙忙碌碌、奔走在不同的课堂之间,学生是很少能够有“闲暇”的。古希腊哲人的说法是:“悠闲出智慧”。邱勇校长引用了老校长梅贻琦的话:“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物之盛,而自审其一人之生应有之地位,非有闲暇不为也。”这里的“闲暇”,不是无所事事,而是如邱校长所说,“有了充分的学习自主权,学生才能根据自己的兴趣发挥所长,施展才能,也才能有更多独立思考的时间和空间,审视自身、社会乃至整个世界,不断提高自身的修养。”有了这样的“闲暇”,学生的个性化和多元化的发展才有了可能,“知识传授、能力培养、价值塑造”的三位一体的教育理念,才有了落实的空间。一流的本科教育的底色上,才能绘出一流大学色彩斑斓的锦绣图景。
编辑:李华山